A Lone

 

【聯合報／Alice】

幾天前，老公帶我和女兒到銀行前的提款機領錢。那一天是假日，我們討論著等一下要去哪裡打打牙祭。

當我帶著幸福的笑容下車準備提款，銀行提款機前，剛好有個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在提款，身旁兩個小男孩，在提款機前跑來跑去。我遵守規矩地站在提款機前的排隊線上，不敢偷窺前方使用者的動作。

就在那男子完成提款動作時，我不小心瞄到提款機跑出來的，是一張一百元的紅色紙鈔。在鈔票吐出來的剎那，提款機旁的小男孩，露出天真而滿足的笑容，順手拿起紅色紙鈔，交給那個中年男子後，一家人相視而笑，隨即騎上機車離去。

「一百元？」現在有人只領一百元嗎？同一時間，雖然有點距離，但我瞄到出現在提款機上的餘額，竟然只剩二十元。

一時，突然有許多故事情節在我腦海裡湧現。天啊！那男子應該是那兩個孩子的爸爸吧，一個家只剩一百元，該怎麼生活？他們是不是連早餐都還沒吃，就等著這一百元呢？一百元只能買兩個飯盒，吃完之後他們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呢？

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和妹妹。很少出門領錢的媽媽還說：「提款機不是只能領一千元嗎？」相信很多人都和我媽一樣，以為「一千元就是提款機的底線」。我真的很難想像，對一些家庭而言，「提款機的底線是一百元」，如果提款機可以領零錢，相信那中年男子，二十元也會一併提走。

當然，也可能如妹妹安慰我的：「那只是他的其中一個帳戶」，或「他只是剛好把錢用完而已」；如果這樣，當然最好，但如果那個爸爸和那兩個孩子，真的只剩一百元可以花用，接下來的日子，他們該怎麼辦？如果只剩一百元的人是我，我又會如何利用這僅有的一百元呢？

那一天的那一個爸爸，領完錢後就帶著孩子離去，我可能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。

想起自己手中的幸福，對照那父子手中的一百元，真實人生的一角，竟也教人如此不忍。我雖不是上帝，但我還是心疼有人要面對這樣的人生。

從那一天起，每當我打開我的錢包，我就想起這個一百元的故事，然後對自己說，一千元的鞋子不買算了、上館子的錢省了吧、櫃子裡的衣服還很多。

記得有一次看大愛劇場，劇中人就說「我們要有隨時隨地回到一無所有的準備」，那麼，萬一有一天，剩下一百元的人變成我，或你，我們是不是已經準備好，可以回到一無所有的時候呢？

【2006/11/06 聯合報】